第九十五章 奴奴与慕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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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里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，明明只想一个人走走，静静，却是猝不及防的来到了梅园的门前，他定定的站了一会，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，仿佛自己这样就能透过门缝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般。

百里寒就这样定定的站在门前，手指也不受控制的抚上门上的把手，他愣了愣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等到自己回神的时候，百里寒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自觉中将门推开了。

百里寒下意识的往门里面看，他的视线也正好落在院子里，而慕枝也刚好坐在院子里，百里寒看见慕枝穿着淡绿色的纱衣，等到一阵清风拂过，慕枝身上的薄纱也开始慢慢的摇曳。

她整个人干干净净的，头发上没有一件装饰，反而是零零散散的全部放了下来，柔顺的垂落在后背，更为她增添了一丝出尘，但是几缕碎发又偏生跟她的主人一般不安分的走到胸前，让慕枝看起来多了几分调皮。

慕枝周身的亮色恐怕也只有挂在她胸前的那一颗血色的圆润珠子，而这颗珠子也正好让看起来虽是消散的慕枝多了一丝束缚，仿佛这样就能将慕枝整个人强行留下来。

若是百里寒没有看错，那颗珠子是慕枝给自己的定情信物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，那颗珠子又重新回到了慕枝的手上。珠子的颜色仿佛也深了些，这样的想法让百里寒心里平白增添了一丝不安。

百里寒忍不住上前一步，却只是轻轻一小步，他就心中生出怯意，居然就停在那里了，脚下也想粘了胶水，完全使不上劲，只能远远的看着慕枝，似乎这样，就能和慕枝离得更近一些。

慕枝前面放着一架琴，她的面上不施脂粉，连同面上的神色也都是淡淡的，她的手指也在无意识的随意拨弄着，偶尔漏出几声清清淡淡的弦音，也和她的神色一样，满是对这个世间的不在意与厌倦。

这还是百里寒第一次见到慕枝弹琴，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，连呼吸声都在压抑，似乎自己的声音重一些，就会惊扰眼前的慕枝一样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样安静不吵不闹的慕枝，让百里寒心声不安，仿佛下一刻，慕枝就会消失，而自己，怕是连她的衣袂也抓不住。

慕枝对百里寒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，连眉梢也似乎懒得抬起，只是她手上的动作变了，忽然急促，又忽然放慢，慢慢的，因为用力，慕枝的指尖被琴弦划伤，红色零星点点的洒在素色的琴弦，她拨弦的速度也越来越急促。

百里寒这个时候，才发现慕枝一直在弹的曲子就是凤求凰，慕枝没有一个音色是在调上的，却让人听了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，仿佛她真的是那只立在梧桐树上的高傲凤凰，到死也不肯低下头来求得她命中的人，只是不死不休的在盘旋环绕在高大的梧桐树周围，一声一声不知疲倦的哀啼鸣叫，只是那一滴滴血，就像慕枝的心头血一样，那么鲜艳。

“奴奴！”百里寒终于抑郁不住的开口，还是他先认输了，他无法容忍这样的慕枝，也受不了慕枝这么折磨自己，可是当一句‘奴奴’喊了出来后，百里寒又词穷了，自己能说什么呢？百里寒似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慕枝，根本没有任何立场。

“主子。”站在百里寒身后暗河眉心紧皱，又很快舒展，他似乎不经意的拉了拉百里寒的衣袖，看着百里寒，似乎在提醒他真正的正事，而百里寒也果然被这个力度拉回了心神。

“慕枝。”百里寒的声音又恢复了他惯常的清冷，饱含距离，也不容一丝靠近，仿佛刚才那句旋旎在喉头的奴奴，不是自己喊出来的一样。

慕枝也是在这个时候，才像是看见了百里寒，她忽然停止了拨弦的动作，又慢慢抱起自己的琴，开始一步一步的朝百里寒靠近。

百里寒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慕枝没有穿鞋子，白皙的脚背，圆润如珠子般的小指头，指甲片上还涂上了鲜红颜色丹蔻，这样娇嫩的一双脚，就这样直接的踩在堆满沙砾的路上，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，她还偏要一步一个微笑，仿佛自己的脚下面，都是片片娇嫩的花瓣。

“你，来了啊。”慕枝停在离百里寒的几步远的位置，声音虚幻缥缈，似乎只是一句呢喃，她的眼神空洞，没有光，仿佛自己已经是一具傀儡，只是被人远远的那线操纵着，根本是毫无意识的行走。

慕枝提起脚尖，又走了一小步，却又下意识的停在这里，彼此隔着几步的距离，却像是被王母娘娘发簪隔开的星河，无法靠近，一时间，院子里沉默一片，只有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的呼吸声。

百里寒喉头滚动，唇瓣也似乎准备张开，只是酝酿了半分钟，依旧只能是哑口无言的沉默。

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慕枝眼神依旧是空洞一片，语气平稳，没有起伏，却不是刻意而为，慕枝脑子里始终环绕着柳如烟张狂的笑，得意的说出那一句话‘表哥两日后就要娶我了，那时候，我可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，而你？算是什么东西呢？不过嘛，若是你好言好语，跪下来给我磕上几个响头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不让表哥纳你为妾。’

慕枝死死的闭了一下眼睛，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一句话从自己脑海里消失，她慢慢张开口，一字一顿缓慢说出：“你娶我，我救她。”

“你...”百里寒瞳孔蓦地瞪大，仿佛不知道慕枝为什么忽然这么说。

“放肆！你这个妖女，不仅下毒毒害我家夫人，还口出狂言！”百里寒身后的落六忍不住呵斥道，他一直被安排在塞外收集情报，从来没有见过慕枝，却是一回来就见到慕枝下手狠毒，还处处害主子伤心，不断为了她的事操劳，上回她失踪，更是让主子连正事都丢下了，这样的女子，他自然不喜，所以见到慕枝这么说话的时候，落六一下子就怒了，若不是百里寒就在这里，恐怕他都要拔刀了。

“住嘴！”百里寒头也没回，厉声的呵斥落六。

落六不满的瞪着慕枝，张口还想反驳，却被身边的暗河拉了一下，见到是暗河，落六再不耐烦，也只能忍住，只好憋屈的退回去后边。